伍连德和上海海港检疫

　　                                      顾金祥 

　　     王 闵（整理）

　　民国时期，上海是中国第一通商大港，驻有20多个外国领事馆，设有外国贸易公司无数，是华中、华北海运物资集散地和交通枢纽，所收关税占全国50%以上，上海海关（前身为康熙年间设立的“江海关”，即江苏海关)地位极为重要，一言九鼎。为了管理工作的方便、有利，1929年，中国海关总税务司自北京迁回上海，国民政府的海港检疫管理处也旋即设在了上海。

　　上海海港检疫管理处旧影

　　中国海港检疫始于1873年，但半个世纪中海港检疫权与海关主权一并控制在帝国主义者手中，由外籍医生担任检疫医官，为外国人服务。辛亥革命后在爱国、民主运动的推动下，伍连德多次呼吁“自己办检疫”，并以其领导的东三省防疫事务总管理处属下陆路与海港检疫所的技术业务为基础，向有关当局提出收回检疫主权、统一全国检疫事宜的主张。

　　1929年12月，国际联盟卫生处派调查团来华调查检疫，中国伍连德、金宝善、蔡鸿三位博士参加该团。伍连德等向南京国民政府提交收回检疫主权的书面报告，经交涉与该团达成协议。随后，国民政府卫生署派伍连德负责收回检疫主权事宜，伍连德接令赴上海，经过一月余的斡旋，1930年7月1日，国民政府卫生署上海海港检疫管理处、上海海港检疫所对外开张，最初的办公地点位于上海海关大楼的第三层。

　　管理处和检疫所两块牌子、一套班子，合署办公直至1937年底。海港检疫管理处先后设有总务科、检疫科、熏船科、医务科、研究科。其时辖下主要有厦门、广州、汕头、塘大、天津、秦奥岛、营口、安东、武汉等10多个直管检疫机构及其因交通不便而委托管理的数个机构。

　　管理处规定上海海港检疫所为进出口船舶检疫查验、染疫人和接触者隔离治疗及留验观察，移民查验和种痘、船舶行医蒸熏与消毒、鼠蚤调查研究，霍乱的发病、流行、治疗与预防的研究，与地方卫生当局的合作、与国际卫生团体的联络。

　　海港检疫管理处的成立并收回沿海主要海港之检疫主办权，总体上结束了中国海港检疫自1873年创建一直延续至1930年由海关洋医官把持或由警务、港务兼办的"系统不整、各自为政、条规不一、业务混乱"的局面，依靠政府组织体系，行政权力运作和法律法规统一了中国的海港检疫。这是由伍连德爱国主义精神和强烈的民族责任感所形成的"中国检疫必须由中国人自主办理"的精神推动所产生的。

　　历史积淀和文化丰碑

　　上海海港检疫管理处虽然只存续7年时间、但它的历史贡献和文化积淀值得令人总结、挖掘。

　　丰富的法治理念文化遗产

　　伍连德主持的海港检疫管理处在一年多时间里通过卫生部制定并颁布了《海港检疫章程》、《海港检疫消毒蒸熏及征费规则》、《海港检疫标式、旗帜及制服规定》，《传染病预防条例》等章程、条例，其制定、颁行都是按照当时的法统和立法程序进行的，即由主管部门制定，立法院审议通过，主管部门公布，执法部门施行三者互为制约的构架;主要内容体现了政府自主立法和独立执法的主权特征，实现了中国人自主检疫的愿望；检疫法律法规统一了全国的检疫方针、对象、方法和技术措施及标准。其中，特别是《海港检疫章程》应用了近代医学科学理论和成熟技术，并基本与《国家卫生公约》接轨，体现了国际性，在当时亚洲地区亦属于比较完善和先进的检疫法律法规制度。

　　海纳百川、唯才是举的用人之道

　　伍连德赴任后不久就发生了"九·一八"事变，原任职防疫事务管理总处的爱国科学家不愿与日本医生合作，更不愿做亡国奴，遂投奔到伍连德任职的海港检疫处。伍连德遂将多位精英吸纳于帐内旗下，加上原海港检疫所中选出的优秀医官计18人，经过联络国际联盟卫生组织，报卫生署批准后分3批派去欧洲、东南亚各国访问考察，学习先进检疫方法，这些人很快成了检疫工作的生力军。他们中多数是中国人，也有外国人；有大陆本土的，也有华侨，他们都毕业于境内外名校医科专业，获有医学博士学士学位，都有较好的外语水平，并且几乎都师从名教授或名学者。这些人才在短短的数年工作和科研中都取得出色的成绩，成为当时和随后的公共卫生或防疫专家，深得社会公众的尊敬和有关部门的信用。

　　历史证明，伍连德善用人才，体现在对各学科、各专业领域乃至各基层技术单位专业人士的重视，提高权威性和技术管理水平，增加了社会公信度，有效防止了技术事故的频发。

　　有效地防止了数次疫病的传入

　　伍连德想尽一切办法通过种种努力从市政府要到了土地，在吴淞口信号台附近建起了组合建筑，备有检查室、一二三等隔离病房、实验室、标本室、消毒室、卫生通道间及其它附属设施——即上海海港检疫医院。此外通过各种途径包括上级拨款、公益募捐、节支增收等办法，于7年间先后打造购置6艘新交通艇，使检疫交通艇总量达到7艘，海港中吴淞水面的检疫查验、船舶熏蒸都能迅速及时进行。

　　伍连德主攻海港检疫所后，利用他西方留学的人脉关系和国际联盟鼠疫专家、咨委会副主任的资源优势，迅速建立了包括疫情交换在内的业务网络，使中国检疫机构能够及时准确地了解国外疫情。染疫处理能力的提高和容量的扩大，疫情的及时获取，使疫船的发现率和传染病的检出率大大提高，防止了多起传染病的传入和流行。

　　伍连德主政管理处后在要求各所解决水上交通工具的同时选派人员去西欧学习取经，并解决了熏蒸剂的生产供应后迅速完成了一套熏船的安全保障系统建设，自1933年起上海、厦门、广州、汕头、汉口等都成为国际水平的检疫所。

　　积极参与地方防疫工作

　　管理处后成立前后适逢上海1930至1932年的霍乱流行，在他的指挥号令下，所有海港检疫所都参与了当地的防疫工作，以防止国内各港口间传播流行，很快控制了霍乱流行和传播。此外伍连德还组织对黄浦江水源，上海多处供水点及多处江河、公共厕所病人粪便的采样化验，开展传染源、传播途径的调查研究，并取得了霍乱防治方面的许多成果，《霍乱概论》更是传世经典之作，是一切从事霍乱防控治疗教学工作者的教科书。

　　按照伍连德有关卫生港口建设的指导思想，上海海港检疫所首先在黄浦江两岸港区进行捕鼠、检蚤调查，推广到全国各港，开展全国性港口鼠、蚤密度调查和带菌研究，取得鼠疫流行病学方面的一批成果。此外伍连德还收集汇总全国检疫业务工作资料，编辑出版《海港检疫管理处报告书》1-7册，为建立传染病传入、传出屏障所做的基础性工作，是中国检疫史的宝贵财富。

　　广泛的学术交流

　　伍连德是国际著名学者，开展国际学术交流是他终身的"嗜好"，学术范围涉及医学科学的方方面面，甚至许多其他学科。他还将自己的学术研究和单位的业务工作，每年汇集成书出版发放各相关部门和各级对口专业单位，进行学术交流，海港检疫管理处在当时名扬海内外。

　　为了推动中国西医学的普及发展，除受命筹建20座医院外，还与颜福庆等人于1915 年创立中华医学会，此后还参与发起成立中华麻风救济会、中国防痨协会、中国公共卫生学会、中国微生物学会、中国科学社等学术团体。伍连德除亲自参加这些学会、协会的学术活动外，还常常鼓励海港检疫所的职工，特别是医官多搞科研、多写论文，参加交流。

　　在中国预防医学和卫生检疫史上，伍连德铸就的这些历史丰碑，连同他遗留下来的著作瑰宝，将永远被后人传颂、纪念。

　　（延伸阅读：《鼠疫斗士：伍连德自述（下）》湖南教育出版社，2012年4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