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茅冠隽 通讯员刘勇健 杨夏杰
下午3时多，浦东国际机场T1航站楼内人流如织。刚从温哥华飞抵上海的加拿大华裔Jimmy正排队等待入境，准备在沪度过他的44岁生日。然而，旅客检查处的边检民警把他带到了入境通道100米外的边检审查队办公室。Jimmy惊愕地发现，审查队民警和上海经侦总队的民警正在里面等着他。“武斌（化名），你改头换面潜逃14年了，还记得18年前发生的事吗？”这句话如同当头一棒，击碎了武斌全部的幻想，他当场束手就擒。
这是在上海机场边检站审查队办公室内发生的一幕。边检审查队究竟是怎么工作的？他们如何抓“蛇头”，又如何炼成一眼就能看出假护照、假签证的火眼金睛呢？日前，记者走进上海边检总站，近距离观察和感受这支国门线上的“精锐之师”。
审查队里个个都是“找茬高手”
对不少人来说，边检机关有点神秘。有边检民警苦笑着告诉记者，“很多旅客在出入境窗口排队时，打电话给朋友时却说正在过海关。”
所谓出入境过关，是指通过检验检疫、边检、海关的三道检查。边检主要负责对出入境人员及其携带行李物品、交通运输工具和货物实施边防检查，同时维护口岸限定区域的出入境秩序。旅检窗口民警看到疑似伪造、假冒的证件后，会通过指挥台将这些疑难杂症交给审查队进行鉴定。目前，上海机场边检站审查队民警不到80人，占全站民警总数的近6%。虽然人数不多，但审查队人人技术过硬，能在千千万万旅客中“大海捞针”，识别出违法分子。
武斌原为上海某电梯公司销售部经理。1996年时，一名客户将购买电梯合同中的款项进行改动，非法获利16万美元，并给武斌2万美元。2000年，武斌逃到美国。为了不让这类人逍遥法外，审查队民警做了大量前期排查工作，最终根据经侦部门提供的在逃人员信息，利用数据平台排查身份资料，将已“改头换面”的武斌找到并通报立案单位。
今年，全国公安机关集中开展“猎狐2014”缉捕在逃境外经济犯罪嫌疑人专项行动。上海机场边检审查队夜以继日地排查境外网追人员千余人，协助公安机关抓获7人，武斌就是其中一名。
排查是件苦差事。除了下苦功，“心细如针”也很重要。逾期居留的老外、打算去其他国家打黑工者、意欲潜逃的通缉犯、犯了事的官员……偷渡者类型各异，手法花样百出，审查队要和他们斗法，没“两把刷子”不行。“我们队里，个个都是‘找茬高手’。”全国特级优秀人民警察、审查队队长高波笑言。
有一次，上海机场边检站接收了一名被韩国警方遣返回国的中国公民。当核实被遣返人员资料及家庭情况时，对方对答如流、镇定自若，看起来没有破绽，其相貌也与本人所持证件上的照片相符。然而，细心的高波经再三比对后注意到，证件上照片的耳朵形状与被遣返人有细微差别，后经仪器比对确认了这一疑点。
“你们的比对结果不准确，证件上的就是本人！”面对怀疑，被遣返者并不松口。高波不说话，翻了翻对方的通讯录，一条信息让他眼前一亮：这正是护照持有人的名字，但自己的通讯录上怎么会有自己的联系方式？经多方联系，最终得知这个被遣返者拿的是孪生哥哥的护照，一起持孪生兄弟证件非法出境案就此真相大白。
在审查队副队长朱金栋看来，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经验丰富的好猎手——从嫌疑人锁定、问询、核实等方面归纳提炼而来的查案经验，是审查队民警引以为傲的法宝。“以前出境偷渡是重点，近年来随着我国经济的不断发展，外国人入境偷渡反而需要重点排查。”
“传奇”的背后是长期艰苦训练
在上海机场边检站，有着一个个精准识破偷渡者的“传奇”：候机厅内，便衣民警乔装成普通旅客对偷渡人员实施跟踪，在“蛇头”与偷渡人员互换证件的非法交易完成后果断出击、人赃俱获；证件鉴别室内，民警施展“摸护照”的功夫，只要在护照资料页上一摸、一捏便能判断护照的真假；审查室里，有民警精通各地方言，只要旅客说普通话的口音和出入境证件上填写的籍贯不一致，就能发现蛛丝马迹……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看似“传奇”的背后，是长期的艰苦训练。“目前我们的证件研究中心有近180个国家的出入境证件，数千本证件样本，各国护照、签证等各不相同，一本护照中的伪、假点可达上百个，这些零零碎碎的疑点我们都必须了然于胸。”高波说，没有至少两三年的学习和总结，没法成为火眼金睛的审查队民警。
今年40岁的高波1996年入警，如今已是出入境证件鉴定方面的“老法师”。上海机场边检站检查员岗前培训所用的图片库里的10万多张图片，就是他和同事一起拍摄制作的。
根基扎实的同时，审查队民警也始终不忘学习。日前，记者走进浦东机场T2航站楼旅检通道附近的审查室，只见审查队民警围坐一桌，盯着一本护照仔细琢磨。“针对阿根廷新版护照，目前已经出现了一些伪、假的动向，详细列举如下……”原来，这是业务骨干正在给新进员工进行外国护照最新动向作培训。
朱金栋告诉记者，除了给本队民警培训，他们还经常负责给全站其他民警培训。“我做这项工作已几十年，至今仍在不断学习：9时上班，第二天9时本可下班，但我往往要到傍晚才回家，下班后还要回到机关里学习对最新偷渡方法的应对之策。”朱金栋感叹：“要给别人一碗水，自己就要有一桶水。审查队人人都有危机感，不学新知识，就可能让偷渡者乘虚而入。”
如今，浦东机场已开通了70余个国家和地区的109条国际航线。庞大的进出境旅客规模，对边检工作来说是重大考验。此外，不少国家每过几年就要换发一次证件，以确保将最先进的技术用在新证件上，这对审查队民警的知识更新提出了很高要求。
要增强伪、假证件识别能力，审查队民警日常工作中就需注重收集各种护照样本，遇到新的伪、假手段要第一时间破解。日积月累，如今上海机场边检站的证件研究中心成为全国证件种类、样本数名列前茅的机构。为了吃透一本证件或弄明白一个防伪措施，审查队民警下班后会在电脑旁边一坐就是七八个小时； 大多数国家护照的纸张与纸币材质一样，为了练手感审查队民警每天还会摸各种纸币，感受油墨堆积而成的凹凸……
识别出违法分子让人有成就感
中午，几班国际航班集中到港，审查室里立刻充满了“战斗”的气氛：有人拿着疑似伪、假的护照和已有复印件进行比对，有怀疑之处还不时和身边同事讨论几句； 有人拿起放大镜，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光源下细究护照资料页。很快就过了饭点，尽管其他同事已经帮他们打好了饭，可审查室里人人都无暇用餐。一直忙到将近下午2时，大家才终于能忙里偷闲吃上几口，此时饭菜已不冒热气。“这还算好的，最累的是晚上，有时候一晚上会有四五起偷渡事件。我们不仅需要熬夜，往往还要忙到第二天。”朱金栋告诉记者。
目前，上海机场边检站每天有近7.5万名中外旅客出入境，其中经浦东机场出入境的约为6.8万人，机场边检站的工作量巨大。和旅检民警一样，审查队民警也采取倒班制，全年没有节假日。碰到出入境高峰时期，往往要连轴转，生物钟不规律。
记者了解到，审查队民警在单位或系统内部解决婚姻问题的情况较为普遍。“同是边检人，更能理解边检人的苦。另一半是同行的话，作息节奏上至少相对一致。”审查队民警薛飞云告诉记者，他的妻子就和他是同行。而高波的妻子也在边检系统，忙起来的时候夫妻俩双双加班。
支持他们坚持下去的，是高度的责任心和身为“国门卫士”的职业自豪感。薛飞云是2005年进入边检队伍的，当时他对边检的工作性质并不了解。“一开始，想当然地以为是在国境线上站岗、巡逻。如今近十年做下来，在为旅客提供周到服务的同时，能运用自己的知识和判断力将各类违法者绳之以法，也一样让人有成就感！”
然而，现实中仍有部分旅客对边检工作不了解。普通旅客45秒通关，是全国边检机关的对外服务承诺。实践中，检查中国旅客一般需20秒左右，外籍旅客在半分钟左右。“有时旅客要赶飞机，在托运行李、办登机牌等环节等久了，一着急就会把火气撒到我们身上，责怪我们这不到一分钟的检查太慢、浪费时间；还有的旅客对相关法律规定不了解，违法后拒不服从处理。其实，我们的存在不仅是为了维护国家的主权和安全，也是为了让大家出入境时更有保障，希望能得到理解和尊重。”
来源：解放日报